護膚大禮包 杜甫大人的年終獎就是這么樸素

　　護膚大禮包 杜甫大人的年終獎就是這么樸素

　　唐代壁畫《宴飲圖》　（敦煌莫高窟）

　　《華燈宴飲圖》 （宋 馬遠）

　　古代有年終獎嗎？有。

　　古代的年終獎最初和年底的臘祭有關。君王在敬天法祖一番之后，會把一些犧牲祭品之類的送給重臣們饗用。但真正意義上的年終獎勵制度，到東漢才確定下來。古人的年終獎每朝每代都有不同，但是具體金額是多少？怎么個發放辦法呢？

　　東漢：年終獎超年薪，就是這么土豪

　　提到東漢，你腦子里可能馬上響起了那首歌：東漢末年分三國，烽火連天不休……

　　其實除了分三國，在分錢這件事上東漢也不輸后人。和走文藝小清新范的魏晉以及走明艷御姐范的唐朝比起來，東漢給人的感覺像是一位苦大仇深的宅男。

　　“沒辦法啊！”平均壽命在大一統王朝里最短（只有26.7歲）的東漢皇帝攤攤手說，“宦官、外戚、豪族……個個惹不起啊！”雖然東漢的皇帝們一直絞盡腦汁整頓外戚與吏治，對手下的官員無所不用其極，但到了年尾，大家都辛苦一年了，就暫時收起“宮斗”那一套吧，當個和和氣氣的財神爺不香嗎？

　　于是，年終獎就這么華麗地誕生了。

　　那時的年終獎有個聽起來很霸氣的名字——臘賜，兩者起名有異曲同工之妙。所謂“臘賜”，自然是要在臘月發放的。具體哪一天呢？答曰：臘日。說人話！答曰：就是臘日。

　　這真不能怪古人故作神秘。事實上在古代，臘日是一個歷史極其悠久且備受重視的節日，也被視作今日臘八節的淵源之一。但由于受歷法變更和陰陽五行、五德始終學說的影響，具體日期并不固定，也就是古人說的“臘有常月而無常日”。到了漢代才明確稱“臘，冬至后三戌，臘祭百神”；南朝一度將臘日固定為十二月初八；到了唐代，又出現“唐以大寒后辰日為臘”的說法。

　　好吧，哪天發不重要，反正早晚都會有。關鍵是——發什么？

　　《漢官儀》中有載：“臘賜大將軍、三公錢各二十萬、牛肉二百斤、粳米二百斛；特進、侯十五萬，卿十萬，校尉五萬，尚書三萬，侍中、將、大夫各二萬，千石、六百石各六千，虎賁、羽林郎二人共三千以為祀門戶直。”

　　什么概念呢？據研究，漢代一枚五銖錢的購買力相當于現在人民幣四到五毛錢，二十萬錢折算下來，大概就等同于現在的八至十萬元左右。而像大將軍、三公之類的高級官員，月薪約一萬七千五百錢，合人民幣七千元，年薪則有八萬多。這樣一算，僅實打實的獎金這一項，就超過了全年工資，簡直讓無數現代人哭暈在廁所。

　　不過，大家也不用太難過，畢竟這是最高標準，是針對精英中的精英而設，全國也沒幾個人能拿到這么多。那么底下的官吏呢？《后漢書·百官五》：“千石奉，月八十斛。”荀綽《晉百官表注》曰：“（漢延平中）一千石月錢四千，米三十斛。”也就是說，像千石這樣的官職，月薪為四千錢加三十斛米，而臘賜為六千錢，大概也就相當于兩個月工資吧！千石在漢代屬于比較高的官職，至于那些百石以下的斗食吏，能領到的年終獎則少之又少了。

　　現在有不少企業將年終獎分兩次發放，一次在年尾，一次在春節后或者有的干脆拖到了第二年的后半年。對于企業這樣的“小心思”，東漢人說：這都是我玩剩下的！

　　東漢不僅有年終獎，立春還有春賜，《漢官儀》記載：“立春之日，遣使者賜文官司徒、司空帛30匹，九卿15匹……”這不就相當于一整年有兩次年終獎嗎？

　　冬春之際，一定是東漢最幸福的季節，沒有之一。

　　唐：唇膏面霜，幾乎是唐代年終獎的標配

　　至德二年（757年）冬，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暖冬。這一年的七月和十月，唐肅宗命郭子儀與李光弼等將領討伐安史叛軍，收復長安、洛陽兩京。亂世中登上皇位，如今總算可以喘口氣了，唐肅宗準備在臘日這天好好地犒賞一下跟著他“創業”的兄弟們，這里面包括千里迢迢逃難回到長安的杜甫。

　　據說他見到肅宗的時候已經窮得連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了。肅宗非常感動，于是封他做了左拾遺。臘日這夜，肅宗賜宴紫宸殿，紫宸殿在宣政殿北，為內衙正殿。對于杜甫這樣一位剛剛經歷了顛沛流離的人來說，這確實是至上殊榮，從他所作《臘日》詩中可見一二：臘日常年暖尚遙，今年臘日凍全消。侵陵雪色還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條。縱酒欲謀良夜醉，還家初散紫宸朝。口脂面藥隨恩澤，翠管銀罌下九霄。

　　“年會”上，君臣盡興歡飲，肅宗大老板發表了年終講話，勉勵大家來年再接再厲，徹底將安祿山那個大胖子趕回老家放羊。最后，光說不練假把式，必須來點實際的呀，肅宗一聲令下——發年終獎！

　　第二天，杜甫拿著他的年終獎喜滋滋地回了家。家人們列隊迎接，卻見杜甫手里只有兩個小盒子。如果你看到小盒子里放的東西，估計更要大跌眼鏡。杜甫大人的年終獎就是這么的樸素——口脂面藥、翠管銀罌。

　　所謂“口脂”，是用以防止寒冬口唇開裂的唇膏，《釋名》說“唇脂以丹作之，象唇赤也”。面藥則用以潔面護膚，均有滋潤皮膚、預防皴裂的效果。至于“翠管”和“銀罌”都是拿來盛放口脂面藥的器具。

　　辛辛苦苦一年，年終獎就是包裝精美的“護膚大禮包”？

　　其實，這在唐朝是一種習俗。據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忠志》記載：“臘日賜北門學士口脂、臘脂，盛以碧鏤牙筩。”劉禹錫《代謝歷日面脂口脂表》：“中使霍子璘至，奉宣圣旨……兼賜臣墨詔及貞元十七年新歷一軸、臘日面脂、口脂、紅雪、紫雪并金花銀合二。”《太平御覽》：“臘日上澡豆及頭膏面脂口脂。”

　　從這些記載可以看出，唇膏面霜幾乎是唐代年終獎的標配。除此之外，還有澡豆（用來洗手洗臉的粉劑，類似肥皂）、頭膏等，從頭到臉再到腳，都替你配齊了。

　　現代人肯定不理解，年終獎不發錢就不發錢吧，像漢代那樣發點肉和米也成啊，發唇膏面霜是為啥？這是因為臘日一般在歲尾，加上長安靠近西北，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所以杜甫詩中上來就說“臘日常年暖尚遙，今年臘日凍全消”。以珍貴的御寒護膚品作為年終禮物，也算得上人性化的考慮吧。

　　那么，劉禹錫所說的“紅雪、紫雪”又是什么呢？與口脂面藥不同，紅雪（又稱絳雪）、紫雪主要用以治療熱病。在唐代，這兩味藥主要是用以輔助服食金石。因為服食金石產生的副作用中，最明顯的是熱毒。這和古代金石風氣盛行有關，太宗、憲宗都死于金石之害。

　　宋：辛苦一整年了，這五只羊牽著回家過年吧

　　到了宋代，隨著臘節逐漸衰微，發年終獎的日子變成了冬至。冬至對宋代人的重要性不亞于現在的春節，皇帝在這天要祭天賜宴，順便發點年終獎。

　　如果說唐朝賜洗化用品已經讓你驚掉下巴的話，那么宋代皇帝的年終獎對現代直男可以用一句流行的話來說——我做不到啊！

　　年終獎第一項就是賜花。在北宋時期，當時的社會流行士大夫戴花，因此在宴會時，皇帝會賞賜官員鮮花、絹羅花等物。宰相、樞密使會得到大花十八朵、欒枝花八朵，其余官員按照品級遞減。想象一下，滿朝百官，花枝招展，也是一幅辣眼睛的畫面啊！

　　除了用賜宴、賜花來增添節日的喜慶外，北宋皇帝還會賜予官員各種食物。按照官員品級，宰相、親王、使相、樞密使會得到五只羊、兩石米、五石面、二斗米酒。知樞密院、宣徽使與宰相差不多，惟有米減至一石。觀文殿大學士、學士、三司使、三師至大夫、管軍節度使會得到三只羊、一石米、三石面、二斗糯酒。其余官員按照等級，其所獲得的食物依次遞減。

　　您可別小瞧這些福利，要知道，在宋代，羊可是貴重物品，價值不菲。宋代宮廷規定：“飲食不貴異味，御廚止用羊肉。”當時的羊肉只有皇家貴族才能吃，普通人吃羊肉是要受到懲罰的。美食家蘇軾在京城時，無論是皇家的賞賜，還是賓客宴請，吃的都是上好的羊肉。等發配到黃州，因為錢包太癟，根本買不起羊肉，沒辦法，他只能選擇吃豬肉并用心改良做法。歪打正著，才有了后來美名傳天下的東坡肉。對了，據說蘇軾還是羊蝎子的發明人，之所以吃羊蝎子，還不是因為吃不上羊肉唄！

　　《夷堅丁志愿》記載，宋高宗紹興年間，“吳中羊價絕高，肉一斤，為錢九百”。而當時縣尉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才七千七百文，也就是說，一個基層官員一個月的工資也就買八斤多羊肉。這么來算的話，年終獎發五只羊，著實是一筆巨款啊！不過，很遺憾，大部分人是根本拿不到的。

　　除此之外，皇帝在除夕還會賜予官員其他節日物品，比如門神、桃符等物，有時候也會賜詩，如“淳化五年（994 年）上（宋太宗）制元旦、除夕詩各二章賜近臣”。

　　可能您會覺得這些所謂的年終獎更多的是儀式感，沒有真金白銀來得劃算，但其實人家宋朝官員根本不在乎，因為他們平時的工資高到年終獎可以忽略不計。他們的工資不僅有正俸，還有祿粟（糧食錢）、職錢、公用錢、職田、茶湯錢、給卷、廚料、薪炭等等一大堆，哪一項都是很可觀的。

　　這里舉一個例子。要說歷史上最擅長“凡爾賽”的公務員，白居易必須擁有姓名。這位仁兄動不動就發個圈（作詩）曬自己的工資，一點都不遵守職場規則，諸如“俸錢萬六千，月給亦有馀。”“月俸百千官二品，朝廷雇我作閑人。”真是拉仇恨。不過，這在南宋洪邁眼里，根本都不算啥。他曾在《容齋隨筆·白公說俸祿》一文中感嘆，白居易的生活真是清貧。

　　洪邁這么說是有資本的。因為他們一家都在朝為官，他的二哥洪適官至宰相。宋代一個宰相的本俸（月工資）是三百貫，如果換算到現在，則已經年薪過了百萬。（記者 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