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糾紛不能有“受害人有罪論”偏見

　　【每日箴言】

　　照得自雄來者，皆稱為營債所苦，至于妻女鬻質，言之發指。本道獨以為罪在民不在兵。夫兵債之數日而利倍，再數日而再倍，又數日而三倍也。此其毒如烏喙長葛，然烏喙長葛足以死人，人知之而不敢服，故人之死于烏喙長葛者極少，其以烏喙長葛死者，則皆其明知而故服之者也。烏喙長葛何罪哉？不責服烏喙長葛之人，而咎天之生此物以毒人也，豈理也哉！今兵債雖狠，豈能執途之人而強之以借乎？既已借矣，而至期不還，又安能責此輩以馮驩焚券之事乎？為此示諭軍民人等，凡有狼心蕩子，再與營兵揭貸者，是明以妻子為奇貨，是明明欲作亡八也，該府察出重責加示。

　　——清•胡衍虞《居官寡過錄》

　　【深意淺說】

　　這是《居官寡過錄》中收錄的道臺林環寫給百姓的一段告示。其中一些關鍵詞語需要解釋一下。

　　營債，是古代軍營給百姓所放高利貸款。烏喙長葛，是一種劇毒植物。馮驩焚券，是一則古老的典故，《戰國策•齊策四》記載馮諼為孟嘗君收債，結果卻將借條都燒掉了，是為孟嘗君收買人心之舉。揭貸，就是借貸。今日按揭貸款買房，是以房子作為抵押，上文所說營債，抵押的則是舉債者的妻子兒女。

　　這段告示的大意是，人們認為軍營所放高利貸危害甚重，但這都是自找的。像烏喙長葛之類劇毒物質，你明明知道他有毒，還去吃它，難道不是自己有問題？烏喙長葛有什么罪？不去譴責吃烏喙長葛的人，卻去譴責烏喙長葛，哪有這樣的道理？軍營所放高利貸雖然危害大，但沒有強迫你借貸。你既然借了，又不按時歸還，還希望兵營像馮諼那樣把你的借條燒掉？因此，警告你們，凡向營兵借款者，分明是以老婆孩子為奇貨，本府查出來一定要他戴上枷鎖示眾，予以重責。

　　今天我們細看這個告示，會驚詫于古代官員邏輯的荒謬和治理的偏頗。古代官兵向百姓放高利貸，危害十分嚴重。作為道臺一級的中高級官員，不設法為受害百姓維持公平，不想辦法約束制止這種令人發指的高利貸盤剝，反而認為借貸的百姓有罪。

　　以烏喙長葛作類比本身就是錯誤的。烏喙長葛作為一種天然毒物，沒有人格意志和道德情懷，并不是有心作惡毒害人，因此，譴責它是沒有意義的。但短期內以兩倍三倍利息放貸，不能按期償還就將債務人的妻子兒女當作抵押物帶走，這種做法是有人格有意志的人做出來的，這是存心作惡，在道德上是可譴責的，在法律上是可懲處的。中國古代對于高利貸的法律，一直是要求利息不能超過本金，超過本金的利息法律不予保護。

　　既然營債已經嚴重危害百姓，引發糾紛，且違反法律，作為治理地方的官員，不應該按照法律公平裁判嗎？但林環不去譴責和懲處作惡者、加害者，而是譴責、謾罵和懲處受害者。

　　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受害者有罪論。受害者有罪論的體現是，遇到加害事件，不是譴責和懲處加害者，而是指責和懲處受害者。持此論者以“一個巴掌拍不響”的理由反問：“他為什么沒有侵害別人，偏偏侵害你？如果你坐得端行得正，他怎么會無緣無故侵害你？”上面這個告諭，把受害者有罪論發揮得淋漓盡致。

　　林環這篇告示，被著名官箴書《居官寡過錄》當作范例收入，足見古人有些治理思想是十分糊涂可笑的，必須予以批判破除。

　　（梁發芾）

　　【人間草木】

　　名稱：湖北黃精 

　　分布：蘭州、天水、隴南、定西、甘南

　　簡介：湖北黃精，多年生草本。花期6-7月，果期8-10月。干燥根莖入藥，具有補氣養陰、健脾、潤肺、益腎的功效。

　　（植物資料由西北師范大學白增福、陳學林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