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推】探尋中國園林的風雅勝境

　　民樂縣西區公園 王曉涇

　　王書艷

　　不入園林，怎知春色如許？陳從周說：“中國園林，能在世界上獨樹一幟者，實以詩文造園也。”近年來，中國園林的研究維度逐步從傳統的園林學、建造學，向文史研究領域拓展。由李浩教授主編的“中國古代園林文學文獻研究”叢書（9種），即是從文學、文化視野研究園林的一批碩果。今僅以曹林娣教授的《園林擷華：中華園林文化解讀》一書為例，尋索中國園林的文化秘境。

　　風華千年的歷史回溯

　　中國園林滋育于農耕文明土壤中，從上古走來，綿延至今。《園林擷華：中華園林文化解讀》從中國園林文化的宏觀歷史視角，深入探究中國園林經典的形成歷程、凝聚的東方智慧結晶、獨特的審美內涵、文脈傳承與創新路徑，以及與其他異質文化的異同之處。

　　該書以“風華千年的蘇州園林”開篇。蘇州園林是中國園林的典型代表，中國園林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代表。作者以蘇州園林為范例，細致梳理園林從春秋時期雛形初現，到秦漢時期類型漸豐，再歷經六朝蘇州園林的奠基、隋唐五代園林詩化的萌芽，宋元時期文化藝術體系的完備，在明中葉至清前期達至鼎盛的過程，最后講述近代蘇州園林傳統的式微與變革。

　　園林，宛如人間仙境。春秋時期的吳越苑囿利用自然的美妙山水，營造出裝飾精美的人間閬苑。秦漢宮苑，創建了一池三山模式，這里有鱗次櫛比之宮闕臺觀，有晶瑩潤澤之玉石賞玩，有珍禽異獸、珠樹瓊花，有重重假山、潺潺流水，蘊含前人對生命永生的渴望和追求。

　　園林，亦是詩意的棲居之地。“大隱在關市，不在壑與林”，元末以后，傳統的隱逸觀念發生變化，士大夫文人從游于藝，逐漸轉向隱于藝。明代大批文人畫家，諸如計成、周秉忠、李漁等，將文人畫的意境構思、美學意念、意態風格等融入園林設計與意境營造，他們雅化居室、插花賞花、鑒古藏珍、品茶撫琴、雅集文會……將日常生活譜成了歌、吟成了詩。詩意地棲居在園林，成為中國人的養生智慧。

　　該書連綴中國園林各時代歷史文化的剪影，映照出園林經典的鍛鑄之路，使讀者仿佛沉入源源不斷的歷史長河中，靜靜體味中國園林的千年風云變遷，感受其始終不變的浪漫飄逸風姿與樸實無華的情操，輕輕觸摸中華民族的精神脈動和理想追求。

　　拾級而上的尋美之旅

　　園林中的山雖非自然中的真山，水亦非純粹的自然之水，但一花一草、一亭一臺，處處彰顯著獨特的文化內涵。那么，中國園林的多層美韻具體體現在哪些方面呢？該書結合諸多名園的景境營造與人文意蘊，層層深入、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中國園林豐富多元的美。第一層是“悅耳悅目”的形色之美。中國園林風格非一，但對自然山水的追求與再現則是統一的。環秀山莊的假山，出自疊石家戈裕良之手，是我國現存湖石假山中的“神品”。漫步園中，疊石成山、水縈如帶，沿溪岸曲折盤旋而行，嶺之平迤、峰之峻峭、巒之圓渾、崖之突兀、谷之深壑、澗之潛折、瀑之飛懸、池之澄明、石之挺秀等，盡收眼底，數尺之間變幻無窮，仿佛步入千巖萬壑。

　　第二層是“悅心悅意”的詩情畫意。作為一門綜合性藝術，中國園林的品賞根源在于中國文學。作者從莊子的“濠濮間想”、陶淵明的桃源仙境、唐詩宋詞意境及詩文集萃等園林意涵和風景主題出發，深入闡發中國園林的“文心”，認為“從唐宋乃至明清的寫意山水園，大多由著名的文人書畫家構思創作，園中以詩情畫意為至高追求，以文學意境為根本宗旨”。嘉興煙雨樓的煙雨堂取自杜牧的“多少樓臺煙雨中”，退思園中多處景點來自姜夔之詞，游賞園林，如同翻閱中華千年的詩文集萃，唐詩宋詞在園林的移步換景中躍然而生。畫與園更是藝術孿生：王維之輞川，不僅有詩更有《輞川圖》，經千年而摹寫不斷；盧鴻一的草堂十景，亦有詩有圖……由唐而宋，攜畫求詩、攜記求畫等文人風雅逐步盛行，園林最終成為“凝固的詩、立體的畫”。

　　第三層是“悅志悅神”的比德寄托。園林追求山林仁德，將“國”“家”“志”“情”融入山水之間。圓明園之“萬方安和”“九州清晏”，頤和園之“四海承平”都是對安寧興盛的期許；其他如怡園的“歲寒草廬”，拙政園的“得真亭”“玉壺冰”等，皆以山水比德。同時，中國園林又以淡泊、平和為尚，蝸廬、半亭、容膝齋、殘粒園等，都是自在自安、自適自性的體現。在這里，看花、問竹、聽松，徜徉于林水之間，隨性適情，愉悅心志，便可真正體悟白居易的“外適內和、體寧心恬”之道，以及蘇軾“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的至極情韻。

　　中國園林之美，有著清晰的層級之分。閱讀《園林擷華：中華園林文化解讀》一書，使人仿佛“從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園林的多層美韻令人應接不暇。

　　是現代的也是世界的

　　中國園林，既是傳統的，又是現代的。中國園林，流淌的是中國人的血脈，從景境營造到人文意蘊，都蘊含了中國傳統的生命意識、人生智慧、人生哲學，這正是“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今天的人們，在平直的街道轉角處窺見一處竹石小景，腳步不禁放慢，心亦瞬間感化，這是園林天生自帶的心理療效功能。中國園林及其連帶而出的微型景觀，抑或一方盆池、三兩秀竹，都足以調節和滋養心靈。

　　中國園林，既是中國的，又是世界的。中國園林植根于中華土壤，是中華先人的“仙境”“樂園”“家園”，是中華文化風雅精神的象征，同時也是世界園林中最耀眼的明珠。1986年北美地區建成第一座明代風格的中國園林——溫哥華中山公園，在亭臺樓閣、歲寒三友松竹梅和水池小溪中飽含了中國園林的韻味。如今，世界各國已陸續營造中式園林達到一百余座，德國的潛園、澳大利亞的誼園等都成為當地的標志性景觀，既實現了中外文化交流，又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走出國界，走向世界，使“中國的”園林成為“世界的”園林。

　　在該書中，作者飽含深情地細數一座座園林的前世今生，由表入里地解讀中國園林的文化秘境。在深入淺出的敘述中，古典詩意園林從歷史的深處款款走來，讓人們在泉石山水、草木亭臺間，領略中國園林的風雅情韻，感悟中華文脈的千年流轉。

　　（《園林擷華：中華園林文化解讀》，曹林娣著，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總社出版。作者系浙江工商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