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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魚的心靈》:當一只章魚是怎樣一種感覺

      23-06-09 11:27 來源:中國青年報 編輯:張?zhí)m琴

        為什么要去了解一段與我們完全不同的演化故事?為什么要去探討“他者”的心靈?因為這一切也與我們密切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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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類眼中,章魚是怎樣的生物?在北歐神話中,它是北海巨妖“克拉肯”,身形巨大、觸角粗壯,動輒可將巨艦拖入海底。在日本浮世繪中,它是畸形情欲的象征,詭異而又邪惡。在我國的《山海經(jīng)》中,它是一首十身的神獸何羅魚,食用可治癰腫疾病。在韓國人的吃播中,它被活切成段、澆上醬油,卻仍在盤中蠕動。有時又被塞進沸騰的火鍋,隔著鍋蓋仍可見其在一鍋蔬菜和紅色辣汁間掙扎。章魚還是無數(shù)科幻電影中域外生物的原型,那些長著章魚身形的外星人,無一例外都有著超人的智慧和駭人的戰(zhàn)斗力。

        “如果拿接觸外星智能生命來類比我們和其他生物的交流,與頭足綱動物的接觸可能是最像的一種。”科學哲學家彼得·戈弗雷-史密斯在《章魚的心靈》中寫道。如果從生命演化史的樹狀圖頂端望下去,在6億年之前的節(jié)點上,能夠找到人類和章魚——哺乳動物和頭足綱動物——共同的祖先:一種扁平的蠕蟲型生物。之后,二者便走上了完全不同的演化之路。但神奇的是,又各自獨立演化出了龐大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都能夠開展復雜心智活動。而這,正是我們嘗試與其建立交流的基礎。

        章魚和人類一樣,富有好奇心和探索精神,有著復雜的學習和決策模式。在實驗室里,科學家們觀測到,它能學會在簡單的迷宮中移動,也能學會擰開罐子的蓋子或操縱杠桿來獲取食物,還能識別出不同的人類個體,并據(jù)此表現(xiàn)出不同的行為。

        《章魚的心靈》一書記錄了很多章魚在實驗室里的“頑劣”表現(xiàn):它們無聊時會向燈噴射水柱使燈泡短路,會朝不喜歡的工作人員及新來的訪客噴水,還會故意把腕伸進水族箱的出水閥堵住水流,水淹實驗室。它們經(jīng)常嘗試逃跑——佯作怡然自得地待在水中,“但只要你稍不注意,只要一秒鐘,你回頭就會看到這只章魚悄悄地在地上爬”。

        不過經(jīng)過6億年的各自演化,以章魚為代表的頭足綱動物和人類身體結構迥異。比如,章魚有3個心臟而非一個。章魚的食道從腦的正中穿過,如果吃了什么尖銳的東西,刺破“咽喉”,也就直接刺入它的腦。不過那對于章魚來說,也許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么致命,因為它大部分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并不在腦內(nèi),而是遍布全身,八條腕上的神經(jīng)元數(shù)量幾乎是腦部神經(jīng)元的兩倍。每條腕都有自己的感應器和控制器,能感知觸感,處理味覺和嗅覺。因此,即便是一條被切除的腕也能進行伸手、抓握等基本動作。

        必要時,章魚所有的腕會齊“心”協(xié)力,在大腦指導下協(xié)調(diào)動作。但有時,也能看到一只章魚被各自當家作主、意見不統(tǒng)一的腕四處拉扯。章魚身上似乎有兩套控制系統(tǒng):一套是中樞控制系統(tǒng),通過眼睛控制腕的整體行進路線,另一套是局部控制系統(tǒng),結合腕自身微調(diào)具體行為。一言以蔽之,“章魚,生活在身體-大腦的二分之外”。

        作為一名科學哲學家,彼得·戈弗雷-史密斯認為,“以我們現(xiàn)在的身體結構活著,限制了我們的想象力”,“研究動物的心靈時,我們很容易被人類對自身心靈的認識影響,只會代入小幾號的自己的感受”。但頭足綱動物讓我們領會到了一種與我們截然不同的“他者”的心靈。“當一只章魚是怎樣一種感覺?”彼得·戈弗雷-史密斯試圖探討章魚的主觀經(jīng)驗,即章魚對自身存在的感受。章魚有痛感嗎?章魚有知覺嗎?章魚有自我嗎?作為有著龐大神經(jīng)系統(tǒng)和碩大腦部的生物,它是否也有心靈?還是“像生化機器一樣”,內(nèi)心空空如也?

        那么,為什么要去了解一段與我們完全不同的演化故事?為什么要去探討“他者”的心靈?因為這一切也與我們密切相關。劍橋大學科學史與科學哲學專家瑪爾塔·夏蓮在研究章魚課題的過程中曾指出,人類很難弄清章魚是否與我們一樣擁有知覺,“因為我們尚未完全弄清擁有知覺是什么感受”。她給自己設定了一個任務,每天只要想起來就自問:“我現(xiàn)在有知覺嗎?”結果發(fā)現(xiàn)自己“在任何時候都不太確定什么是知覺”。因此,“思考做一只章魚的感覺是有價值的,這能讓我們重新評估作為人類的感覺。而反思我們?nèi)祟悓ψ约旱母杏X知之甚少,又能讓我們以更加開闊的視野去思考做一只章魚是什么感覺。”

        對章魚來說,人類是什么?是會移動的龐然大物?是潛在的威脅?是吸引其興趣的生物?還是并不被當成活物?《章魚的心靈》記錄了很多好奇的章魚,它們曾一次次伸出腕足來“探索”前來觀測它們的科學家。當然也和我們一樣,“研究”過人類是否“可食用”。

        彼得·戈弗雷-史密斯提醒我們:人類“不該認為演化會導向某個目的。演化并沒有朝著任何方向發(fā)展,不朝向我們,也不朝向其他任何物種”。也許我們該時刻牢記,自己并不比其他生物更高級。所謂“坐在生命演化樹的頂端”,只是人類從自己這一側的枝頭孤獨眺望,拼湊起全部所見,再窮盡思考與想象后,所做出的一種設想罷了。

        李悅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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