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詩|又見丁香花開

　　                                   作者：張振國

　　穿越冬天是春，不知不覺間院子里的丁香花在遺忘的角落里再一次盛開。昨日筆記在春風里簌簌翻頁，那些被季節按捺的紫云，正從褐色年輪的裂隙間滲出。

　　掌心捧起一簇碎花，木質部的紋理中還凝著冰棱未化的呼吸，去年的落英早化作春泥，在根系深處醞釀新鮮的故事。

　　中醫說丁香是倒懸的火焰。她將花蕾從枝頭采擷，晾至仲夏的蟬鳴里，直到每粒苞衣都蜷成褐色的篆字。碾碎月光的藥杵下，沉睡的揮發油蘇醒成暖流，在瓷碗里泅開一圈圈暖意。那些被寒氣凝結的遠方和味蕾，總能在丁香的呢喃中重新漲潮。

　　紫藤架垂落的藤蔓，纏繞著褪色的舊信封。二十年前的記憶里，同樣飄落幾枚丁香。你用竹簽挑起花粉，說這比龍涎香更懂得療愈。墨汁在信紙上游走，丁香的肢體在夕陽里舞蹈，直到郵筒吞下最后一片花瓣。

　　藥典上的拉丁名在枝頭復活。丁香的骨朵炸裂時，爆破的聲響驚醒了沉睡的孢子。孩子舉著竹竿敲打花枝，不知這些被他們當作香料的碎屑，曾在《本草綱目》里浮現出李時珍辨認花蕾的背影。

　　暮色漫過我家窗欞，整座院子成了巨大的香囊。今夜，有人夢見自己被制成干花，躺在藥箱底等待蘇醒；有人看見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下舒展成枝，與滿樹繁花相認。而那些被碾碎的年輪，在老瓷碗里重新長出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