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記憶

　　原標題：校園記憶

　　孫立本

　　一

　　時光永遠向前，總是要走遠。好在時間是有起點的，源自一種記憶的開始，留下來的最為珍貴的一部分，總是在某些時候溫暖重現。

　　中學時代，我似乎有無數個清晰如昨的過去。它們流過曾經春夏秋冬的教室、操場和宿舍的每一個角落，有黎明晨讀時伴著星辰的光輝，有暮晚自習應和的聲聲鳥鳴。

　　那時的校園，空氣似乎都被瑯瑯書聲滌濾過般清透。有時候在晚上，月光灑在校園的夜空，照著我們落在作業本上的每一個字，安靜里奮筆疾書的沙沙聲，只有月亮聽得見。

　　二

　　喜歡操場上的一排白楊樹，每一個樹下讀書的日子，我都把自己想成一棵樹，為懵懂的青春歲月而生長，順著變幻和絢爛的季節，將它們的印痕不露聲色地鐫刻在自己內心。

　　有好幾次我專心致志地觀察到，秋天來臨時，當那些聳立在校園里的白楊樹在陽光和風霜中逐漸改變顏色的時候，它們總是從最高處的葉子開始。躺在樹下的我輕撫落在胸前距心臟最近的一枚，想要記錄下葉子在光線下的斑斕多彩，但總是失敗，要么葉子在樹梢間黃成金碧，斑斕堆疊，要么光線過于強烈，彩輝奪目。

　　當我一次次在樹下躺著，身體與大地平行，把書本蓋在臉上，透過縫隙仰頭探看白楊樹的時候，它們的葉子已全部在悄無聲息中黃得透亮。

　　我們以學業成就自己，和每一位同學每一棵樹聚在一起，朝夕相處，緊密相挨，茁壯成長。飽含青春的年華，獲得了長足的進步。書山有路，學海無涯，由此開始無限延伸。

　　三

　　漢語的魅力讓我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古詩文基礎也是在那時打下的，因為作文寫得好，曾被教語文的孟老師當作范文在全年級誦讀。

　　記得有一次上語文課，孟老師在黑板上寫下兩個字：理想。時至今日，先生已故！當我因失落而惆悵時，就覺得恍若有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懸掛在我心上，就像“理想”二字站在人生的黑板上。

　　讀李白的《將進酒》我知道了什么是浪漫主義的抒情；讀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我感受到什么是冷風酷雨下的敘述，現實與理想在不斷地敘述中交織，這里面是語言轉化的技藝，在看似樸素的敘述中，藏匿著的卻是非凡的控制力；讀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我感悟到了什么是邊塞詩中的蒼茫大氣，北地飛雪；最喜歡詩人王維，讀他的《山居秋暝》，我強烈感受到它的意境與氛圍，它歌吟的事物就是自然本身的真相，它表達的東西像空氣一樣，詩意，自在而無所不在；讀李清照的《如夢令》讓我感觸到其詩詞中的立意和細節，一首細節生動的詩詞讓我們不單看到畫面似的形象，也讓我們從中體會到情感的具體發生，這美妙的感覺，像絲綢一樣將人包裹。

　　四

　　時光流遷，當我再次踏進母校時，已與這里闊別整整二十四年，昔日古樸的校園早已重換新顏，讓我按捺不住地心生親切。

　　路過花圃，曾經浸潤過心脾的杏樹已經落果，丁香花亦凋謝了，但我依然飽含深情地端詳了一番，心里固執地認為，有老舊事物的校園，才是真正的“母校”，故人、故物、故地與故事，融成靈魂休憩的港灣。

　　此刻，我再一次想起校園圍墻邊上那些高大的白楊樹。而我在母校的懷抱里，終究變成了另外一棵樹，我知道，自己該變成哪一棵，于自己的生長環境，才是適宜和恰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