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簡里 王莽的“春秋大夢”

　　原標題：漢簡里 王莽的“春秋大夢”

　　公元23年，王莽自殺，新莽政權覆滅。西海郡公元4年設立至公元23年被西羌重新占據，去除居攝元年（公元6年）間曾被西羌占據外，共存在了19年時間。

　　王莽代漢立新

　　王莽（公元前45-23年）,字巨君,是西漢漢元帝皇后王政君之弟王曼之子，中國歷史上代漢而立的新朝（公元8-23年）建立者。

　　當初，王莽作為西漢外戚王氏家族的成員，為人謙卑，禮恭賢士，在朝野內外，以致民間，頗有聲譽。他憑借其顯貴身份和王政君的庇護,一步步地控制了朝廷，矯托天命,偽作符書,大造代漢的輿論。公元6年，十四歲的平帝劉衎駕崩后，王莽立年僅兩歲的孺子嬰為皇太子，莽則以安漢公“踐祚居攝”。公元8年，王莽即代劉氏立新朝，改元“始建國”,纂漢成功。

　　王莽當上新朝皇帝后，便開始著手實施他的各種腦洞大開、無休無止的改革復古運動。在我們今人看來，他的好些舉措都讓人覺得百思不得其解，還有一些改革在今天看來都顯得那么前衛(wèi)時尚。無怪乎廣大的網友們戲稱王莽實為21世紀的現代人穿越回了2000年前的古代。實行王田制，土地國有化；給貧苦的老百姓無息貸款；修建安置房供人們居住；出現了類似于游標卡尺的精密測量儀器。王莽當皇帝期間，以遵古復禮為己任，不僅將從中央到地方的官名改了個遍，還將全國的郡縣之名反反復復地改，真可謂朝令夕改，樂此不疲。例如中央管農業(yè)生產的大司農（秦名治粟內史），王莽嫌名字老土，于是引經據典將其改名為羲和，后來還覺不雅，又改稱納言。敦煌郡起先改名叫敦德，后來嫌有德無文，又改名叫文德，灑泉郡先改稱輔平，期望通過改名輔佑朝廷平叛西域諸國，后看叛亂愈甚，又改名右平，以期能輔佑邊境安寧。

　　四海一統(tǒng)夢

　　王莽不僅以周公自居,除狂熱于復古外,還是個追求完美的人。

　　舉個例子來說明：我們都知道,漢承秦制，在對全國的管理上一直實行郡縣之制，早在秦漢時期就先后設置了東海郡、南海郡和北海郡，唯獨沒有西海郡。這讓有強迫癥的王莽覺得，沒有西海郡，怎好意思說“四海一統(tǒng)！”怎么辦？

　　于是王莽派遣中郎將平憲用車拉著金銀珠寶到了青海湖。羌豪的首領良愿貪戀耀人眼目的黃金珠寶，滿口同意把水草豐美的青海湖和茶卡鹽湖讓出來,自己搬進土地貧瘠、條件惡劣的深山里。

　　（元始五年）莽既致太平，北化匈奴，東致海外，南懷黃支，唯西方未有加。乃遣中郎將平憲等多持金幣誘塞外羌，使獻地，愿內屬。憲等奏言：“羌豪良愿等種，人口可萬二千人，愿為內臣，獻鮮水海、允谷鹽池，平地美草皆予漢民，自居險阻處為藩蔽。問良愿降意，對曰：‘太皇太后圣明，安漢公至仁，天下太平，五谷成孰，或禾長丈余，或一粟三米，或不種自生，或蠒不蠶自成，甘露從天下，醴泉自地出，鳳皇來儀，神爵降集。從四歲以來，羌人無所疾苦，故思樂內屬。’宜以時處業(yè)，置屬國領護。”

　　鮮水海就是今天的青海湖，鹽池即茶卡鹽湖,自古以來就是水草豐美的牧場，都是夏季避暑的打卡之地。至于文中所說的“禾長丈余”“一粟三米”“不種自生”，這些大概都是平憲信口開河拿來哄王莽開心的胡話吧！但是王莽大喜，忙不迭地上奏太后：

　　今西域良愿等復舉地為臣妾，昔唐堯橫被四表，亦亡以加之。今謹案已有東海、南海、北海郡，未有西海郡，請受良愿等所獻地為西海郡。

　　王莽設西海郡是為了達到其湊齊四方郡從而形成“四海一統(tǒng)”的氣象，以便向四方塞外少數民族耀其威德。

　　羌人離開青海湖后，為了充實西海郡人口，王莽又特意增法五十條，硬生生地讓不少庶民百姓稀里糊涂地成了階下囚，被發(fā)配到了美麗的青海湖畔來屯田戍守。

　　西海看起來很美,但后果很嚴重，王莽的率性而為,一下子搞得民怨沸騰。

　　西海郡設置僅過了兩年，西羌首領龐恬、傅幡對王莽以重金相誘羌豪良愿獻地的做法不滿，在公元6年反攻當時西海郡太守程永，程永不敵而敗走。王莽一怒之下誅殺了西海太守程永,火速派遣護羌校尉竇況反擊。竇況于公元7年春天擊敗以龐恬、傅幡為首的西羌，恢復西海郡建制，竇況被封為“震羌侯”。

　　漢簡文物里的西海夢

　　西海郡太守程永被王莽誅殺,竇況奪回西海郡后，新莽政權在西海郡設置有太守開府治事。在近世出土的漢簡中有記載：

　　“西海”即指新莽時期所設置的“西海郡”。“大尹”一詞正是新莽時所改郡之官長“太守”。

　　《西羌傳》記載“至王莽輔政，欲耀威德，以懷遠為名，乃令譯諷旨諸羌，使共獻西海之地，初開以為郡，筑五縣，邊海亭燧相望焉。”這是目前我們所知新莽時西海郡置縣之數和修筑亭燧情況的最可靠記載，唯語焉不詳。以至有學者懷疑“王莽所設郡縣皆環(huán)青海,蓋就羌人部落虛張名目,且不久即廢，不必實指其地。”

　　這種看法并不確定，至少西漢郡治之地當實有其城。幸運的是，在今青海省海晏縣青海湖東北金銀灘上發(fā)現了一座漢代古城遺址，此地俗稱三角城。

　　在這座古城出土了一座新莽始建國元年的花崗巖石雕刻虎符石匱，石上鐫刻有三行篆體文字：

　　西海郡虎符石匱

　　始建國元年十月癸卯

　　工河南郭戎造

　　此虎符石匱是王莽在始建國元年（公元9年）令河南工官的郭戎監(jiān)制而成。里面所放應該是王莽手書“四海一統(tǒng)”的符書。

　　后來在三角城陸續(xù)還發(fā)現有新莽時期的錢范和后漢“元興元年”瓦當等文物，皆進一步證明了三角城確為新莽時所設西海郡治龍耆城。

　　那么，西海郡的另外四個縣城又在哪里？縣名是什么呢？史籍并沒有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案。

　　一個最為普遍的說法是，新莽置西海郡后將原屬金城郡的五縣，允吾、臨羌、浩亹、令居、白石分別改名為修遠、監(jiān)羌、興武、罕虜、順礫五縣劃出歸西海郡管轄。

　　從地圖上的金城郡這五縣的位置和距離來看，這種說法其實并沒有什么說服力。

　　下面我們看看漢簡里是怎么記載的：

　　西海左寧督盜賊衛(wèi)萌，客一人·凡二人……此簡出自肩水金關遺址。簡中“西海左寧”即“西海郡左寧縣”。“衛(wèi)萌”應即西海郡左寧縣府門下吏，職督盜賊。新莽時所置西海郡下有名為左寧之縣。左寧縣為傳世史籍所不載，金關漢簡所記讓我們第一次知道西海郡下轄五縣之一有左寧縣。這也證明西海郡五縣并非是從金城郡五縣改名而來。

　　新莽時西海郡除設置五縣外，還“邊海亭燧相望”即是說環(huán)青海湖畔一線修筑了亭和燧等軍事塞防設施，防御保護在西海所設置郡縣城的安全，同時保證朝廷和地方詔令公文的傳遞。

　　史籍關于新莽時期西海郡的軍事建制情況闕載，但我們可以從肩水金關漢簡記載略作補充。如漢簡記載：

　　西海輕騎張海馬亖匹、驢一匹……

　　此簡中“亖”即“四”，是新莽改制時期的特有寫法。“輕騎”指輕裝的騎兵。張海為西海郡的輕騎，大概是因公務行至金關，張海出入關時有馬四匹、驢一頭。據此簡記載可知，新莽時在設置西海郡時，確實建立有軍隊以防護新筑之城，輕騎的設立也是為了抵御擅長騎射的西羌游牧民族的軍事進攻。由此記載可知，新莽時在西海郡還建立了適應西海郡軍情的輕騎兵種，專門用來對付漂忽不定的西羌騎兵。

　　肖從禮 文/圖